1．AI在学习、创造、决策方面已远超人类
2．AI将开始教AI
3．人不再有自主权——人将成为AI宠物
关于“哲学前沿”的思考
在清华大学哲学系2025级研究生新生入学教育会上的发言
黄裕生
（2025年9月8日）
首先要欢迎2025级的新生，欢迎你们成为清华哲学系的一员。这里，将是你们新的开端。
陈壁生教授在安排研究生入学教育时，让我谈“哲学前沿问题”。
一个人其实很难谈哲学前沿问题。具体科学的前沿问题通常很明确：具体科学的前沿问题就是这门科学的最新问题。已经被解决了的问题或者被证明无法解决或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通常不会成为前沿问题。但是，哲学不一样。哲学当前讨论的热点问题很可能是古老的问题。
虽然我们很难谈哲学的前沿问题，但是，我们可以对能成为哲学前沿的那些问题进行归类。如果做一个概括，那么哲学有四种前沿问题。
第一种是哲学那些大根大本的问题。这些问题即是老问题，也永远是前沿的问题。因为正是这些问题使哲学成为哲学。比如本原问题，也即源头问题。它永远是哲学需要面对与思考的问题，否则哲学就是不彻底的哲学，就只是半路哲学。人们可能会以为，源头问题已经是物理学问题或神学问题，但是，物理学所能揭示的源头永远只是过渡性的起源，而不可能是绝对的源头。人们还可能认为，今天哲学完全可以不理会这些问题。是的，当然可以。只是无论你在哲学上持什么立场，讨论什么问题，实际上都预设着两种宇宙观，也即两种本原观：一种是生生宇宙观，一种是创造宇宙观。也就是说，本原问题总是以两种宇宙观预设存在于所有哲学讨论之中。尽管本原问题永远无法被完全回答，但并不等于不必回答，是否对被预设为前提的两种宇宙观，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与可能存在的困难进行反思，是哲学是否彻底的一个标尺。
汉语哲学界三十年来关于天-人关系的讨论就属于本原问题。尽管这些讨论的深度上并不令人满意，但是，它却又是汉语哲学界要走向深度思想同样需要持续思考的问题。
第二种前沿性问题是因思想进一步深化到一定程度而发现的新问题或者需要重新讨论的问题。
人这种动物与其他存在物有一个根本不同，那就是，无论是作为类，还是作为个体，我们的生活是不断打开的，我们的存在是不断开放的；换个时间性说法就是，我们的存在总是朝向未来的。你们今天来到清华就是为了你们在各自生活中已经打开的未来。这个不断自我打开的过程，也是一个生命不断深化的历程。
哲学是人类借以在思想-精神领域不断打开自己、提高自己的一种基本方式。我们也通过艺术、宗教等方式来打开和提升自己的精神高度，但是，哲学是更全面也更根本的方式。哲学的深化过程就体现为人类在思想、精神领域的深度与高度的不断突破。真正的哲学史就是由思想不断深化的历史。正是这种思想不断深化、精神不断提高的过程才构成真正的历史。因为没有代差就没有历史，而真正的代差是由思想的落差构成的。没有思想落差就没有真正的代差，因而也就没有真正的历史。因为没有思想代差的时代只是重复的时代，只有物理时间的距离，而没有时代的差距。
由哲学打开的这个深化过程与差异化历史一方面体现为新概念的产生，另一方面也体现为新问题的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哲学里真正的前沿性问题。
从晚期希腊到中世纪，是两希文化强烈碰撞的时期，也是哲学提出与发现新问题、新概念的时期。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提出自由问题与自由意志概念。自由意志问题与概念的提出，不仅为解决希腊哲学留下的困境提供了出路，而且把理解、讨论本原问题，以及人与本原的关系问题置于一个最新的思想坐标里。这样的问题在当时就是一个前沿问题，它对后面的哲学演进产生了巨大影响，直到近代与现代。所以，中世纪哲学不像人们通常以为的那样是一个思想贫乏的暗黑时期，相反，恰恰是一个把哲学带向一个新的广度与高度的时代。
我们如何有历史？历史有方向吗？这是近代哲学在告别中世纪而提出来的新问题。这是近代最前沿的问题。对这一问题与自由问题的讨论、思考确立起了新的哲学形态，那就是历史哲学。
那么，离我们最近的现当代哲学有什么这类前沿问题吗？语言问题、差异问题、他者问题似乎可以被视为现当代哲学摆出的前沿性问题。不过，显然，这些问题涉及到如何重新理解诸如世界、同一性、自我这些老问题。
第三种前沿问题是由人类的时代处境与科技发展向哲学摆出的问题。这类问题并不是由哲学自身提出来的，而是由哲学之外的因素引发出来的，由于这类问题或者具有普遍性，或者涉及人性，因而成为哲学需要面对的问题。
多元原则及其基础与界限的问题，就是今天人类在全球化处境下迫使哲学不得不面临的一个问题。在全球化处境下，每个族群、每个地方、每个个人都面临着各种陌异的他人，以及千差万别的文化世界，如何与陌异的他人相处，如何对待差异的文化系统及其价值原则，是今天所有人的共同处境。多元原则被奉为这一处境下人们相互对待的原则。但是，这一原则的正当性基础是什么？它的适用性是否有界限？这个界限在哪里？这些都是今天哲学需要面对的迫切问题。
对于哲学来说，今天，或者说这个时代，尤其需要面对的一个时代问题是由AI技术带来的。
ChatGPT联合创始人之一伊利亚（Ilya•Sutskever）最近在多伦多大学的演讲提出了一些最新看法，在他看来，
1．AI在学习、创造、决策方面已远超人类。AI将不只是工具，是人的替代品。
2．AI将开始教AI，AI训练AI，不再需要人类训练，技术的进步将超出人的理解能力。
3．人不再有自主权——人将成为AI宠物。
学生问：真如你所说，人还需要学习吗？
他给出的回答是：需要学习，但不是为了竞争，而是为了理解什么是真正的人性。
这个答案跟我
